闻于斯喜欢冬天,喜欢冬天的冷,尤其是那种彻骨的寒冷。
他站在阳台上,手中端着一杯加冰的法国葡萄酒,虽是冬天,他仍然保持着以前在美国的习惯。
他慢慢地体味着肚中那股渐渐升起的暖意,时间已近晚上十点,来自长江的寒风拂面而来,视野中的枝叶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露,而枝干与枝桠之间似乎有无数的陷阱,神秘而暧昧的闪烁着。
这会儿,她会在哪里?
办公室说她今天没去上班,手机也没有讯号,他的心头也结了一层厚厚的浓霜。
对于姬晓凤,他有着深深的歉疚,而自己也清楚,终究自己只是红尘中的一抹烟云,吹之即散。更或许说自己本就是那霜露,阳光普照下也随之消散。
正在他沉思中,他的电话响了,他一听,就知道是姬晓凤。
只不过,此时的她声音凄楚,充满悲哀,失却了往日的从容和欢乐。
“闻,我在家里。”
姬晓凤像猫一样蜷缩在席梦思的边沿瑟瑟发抖。
自认识她以来,闻于斯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无助和哀伤,她的眼睛就如这冷清清的夜,让他的心感觉好疼。
他伸出手,抚摸着她的细长的头发,“凤,我来了……”
他紧紧地抱着她,两人默默地坐着,几股清泪顺着她白皙的脸上滚下,滴在了他的手背上,“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,凤,把你的委屈都说出来吧。”他的语气平稳,但深邃的目光却仿佛要穿透这沉甸甸的暗夜。
姬晓凤突然“啊”的一声哭喊着,“是他!是他!!我闻得出他满嘴的大蒜味……”
她的歇斯底里的发作倒使闻于斯放宽了心,“没有人能够逃脱正义的惩罚,没有人!”他的语气坚定有力。
郎怀叙走进一间具有纯粹东方情调的房间。一盏彩绘灯笼悬在贴着茶色壁纸的天花板上,泻下一片柔和的光辉。
墙壁上挂着一幅仇英的《斗鸡图》,一对雄鸡斗于金阶之前。一位皇帝模样的人骑着白马,宫女宦官簇拥前后,许多庶民扶老携幼共来观看,这皇帝就是风流天子唐明皇了。
“你来了。”
一个中年女人接过了他的大衣,顺手搭在一把黑漆太师椅上,虽然已是徐娘半老,但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、长长的眼睫和白皙的肌肤却仍能使得绝大多数的男人为之倾倒。
郎怀叙也不例外,他一贯欣赏她的优雅风度和极富成年女性的美丽。
“你真美,姚迦。”
她的面孔如珠玉般的玲珑剔透,坚毅与妩媚似水乳交融,相映成辉,而正是这种特质,使得郎怀叙总是陶醉其中,难以抗拒。
姚迦走到酒柜前,拿出一瓶白葡萄酒,这是两人在哈佛理工大学念书时的共同爱好。
虽近中年,但郎怀叙一身的肌肉却是坚实如铁,宽阔的肩膀,粗短的脖颈,以及轮廓分明的面孔,使得他极富女人缘。
奶黄色的灯光下,透过姚迦那轻柔的白色长裙,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她优美的臀部、修长的两腿和充满曲线的迷人身躯。
她的秀发松散,象瀑布一样垂泻在袒露的两肩上。
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,他们朝夕相处,共同分享着所有的一切,而这一切也注定了郎怀叙的一条不归之路。
姚迦拉着他的手,领他走向床边。她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的睡裙的吊带,当它轻轻地从两肩滑落时,他的目光炽热地从她的面孔移到她丰满的胸部,那翘立的双乳依然还是那样的尖挺饱满,依然令人欲火焚烧。
他们相对而立,注视着彼此的身体,就象两个少男少女初恋时那样痴痴地凝视,在这一瞬间,他们感到一股迅速扩散的紧张和兴奋流遍全身。
郎怀叙伸出手,紧紧地抱住她。
“你真美,我好爱你!”
“我有点害怕。”姚迦抬起粉脸,仰视着他。
“别害怕,有我呢。”
郎怀叙的手溜进了她的胯下,那里温湿润泽,汪洋一片。
她勾住他的脖颈,一起倒在床上。
她的香唇微启,热烈地吮吸着他略显干渴的嘴,他也开始温柔地抚摸她,爱欲的火焰在胸中熊熊升腾。
而她赤裸裸的柔软而富于弹性的胴体在他的身下颤栗着。
姚迦弓着身子,承接着那巨物的降临,她娇哼着,媚眼如丝,半闭半眯之间放射着勾魂摄魄的光芒。
郎怀叙的欲火已经煽起,他抚摸着她那如羊脂白玉般洁白晶莹的胴体,如少女般紧绷的乳房一如往年青春岁月时的十足激情。
他怒吼一声,那一根粗犷之物恰似那怒马一般闯进了那桃源洞穴。
“咝”的一声,那阳物尽根而没,那神秘的洞穴像有一股无穷的魔力,把那侵略者团团包围,用烈火焚烧。
在抽插之间,郎怀叙仍能看见那阴牝处牝毛细短,浓密蓬松地覆盖在高突肥满的阴户上,而牝肉外翻,沁出湿湿滑滑,淫水淹淹。
他只感到自己那阳具在温火烤燎下,已是不断膨胀,身子里面也好像有一把烈火,更或许是一座火山即将爆发。
他开始了又急又猛的征程,他不能坐以待毙,他的阳物次次尽根而入,直抵那中枢要害,直把她入得阴精直冒,玉腿乱摇。
突然,姚迦大叫一声,她牝户内涌出一股浓密粘稠的淫液,像那山洪倾泻,林间湍流。
她的两条腿儿不住伸缩着,痉挛着,而小手尖尖,紧紧扣在他坚硬的肩上,留下了几处血痕。
郎怀叙再抽送了数百下,才缓缓地把那蕴藏许久的阳精一举灌入了嗷嗷待哺之穴。
接着,他紧紧的抱着她,耳边犹然回响着她那富有节奏的忘情的呻吟,而当这如梦境一般美丽的一切骤然逝去时,她仰面躺下,面带甜蜜的微笑,幸福地凝视着他。
“郎,有人要杀我呢!”
她的轻巧的手指划拉着他刚猛的肌肉,美目迷离,闪烁着微光,使得做爱后的她格外妩媚动人。
“我知道,我已经安排好了,你就等着好消息吧。”
郎怀叙欣赏着她丰腴秀美的身躯。她真是美妙绝伦,没有人能够伤害她。
这些年来,死亡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。
但居节对于死的理解早已超越常人,他对人生已经彻底的厌倦了。这种非常的生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已经成为了他的负担,准确地说是他的牢狱,而死亡或许会使得他得到最后的解脱。
他开始理解了一个人可能多么地渴望从此长眠不醒,一种暮鸟思归巢的感觉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。
他想回家。
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入夜的江城更加寒冷,而当居节穿梭在江城大学的那片丛林里时,夜雾弥漫,满地泥泞,远处还隐约着几声响雷。
他憎恨森林,憎恨那总象梦靥般挥之不去的团团雾气,以及象利刃般穿透他的厚重的军大衣并且刺割着他的肌肤的寒气。
他总是能想起那场战争,在丛林中,他和战友们暴露在敌人的枪弹之下。
那一阵引擎的轰鸣声,钢铁般的碾压声,树木的断裂声和一阵爆豆般的清脆的声响,他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,而自己却无能为力。
在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机枪扫射下,他的后背突然一阵巨疼,就象是挨了重重的一棒。
在这一瞬间,他意识到自己将永远也见不着亲爱的妈妈了!
他未能叫出声来,甚至于不感觉到疼痛,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突然抛向了空中,然后坠落在一棵树根下。
他遍体鳞伤,血迹斑斑,军大衣上被枪弹撕开的棉絮浸透了鲜血,在寒风中瑟瑟飘动。
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幢楼房,沉闷的笑了笑。
借着这迷茫的雾气,他像一只猫灵活地闪进了江城大学的5号楼,这是座教授楼。
整座大楼岑寂无声,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,黑暗一向是他的成功之母。
就在此时,黑暗中闪出一道银光,冲着居节的胸部直飞而来,他机敏的侧身一躲,顺手扭住了握刀的手臂。
他感到一个膝盖正在用力地向他撞来,还有一股浓浓的廉价的刮脸液的味道直呛鼻孔。
居节一面扭住竭力要挣脱的那只握刀的手,一面抬脚向前面奋力踢去,这一脚重重地踢在对方的小腹上,对方惨叫一声,立足不稳,居节抓紧时机,用另一只手准确有力地击向对手的脖颈。
可那人躲过了这一击,反而用手肘撞到了居节的太阳穴,晕眩之中,他感到那只握刀的手挣开了,重新刺向他的胸膛。
居节屏住呼吸,但听得刀锋在空气中呼呼作响,他先躲开了这一刀,接着又躲过了刺向头部的一刀,此时他已被逼向墙角,他必须找到一个反击的位置。
那人显然是计划好了要在黑暗之中动手,从这几刀来看,是个用刀的高手,刀刀致命,狠辣异常,只不过现在已被挫了锐气。
又是一道寒光在黑暗中向他袭来,居节用他坚硬的左臂向上一架,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了对手的手腕,这一切他拿捏得极其凶狠,对手腕上的筋腱已然被他掰断了。
那人惨叫起来,手上的刀不翼而飞,身体象蛇一样扭曲了。
居节转向他的背后,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脖子,“动一动就要你的命!”
那人不敢动弹,一双眼睛左顾右盼,想寻找反扑的机会。
“她在哪里?”
居节知道,对方既然已有埋伏,显然这次袭击不可能成功了。
“哈哈哈,不成功便成仁,你说我会说吗?”
那人狂笑着,丝毫不露怯意。
居节默默地点点头,手臂一动,那人立时断气了。
闻于斯驾驶着姬晓凤的那辆红色法拉利穿行在开往江城郊外的路上,郊外的原野覆盖在一片迷蒙的夜幕下。
他隐隐觉得,自己的时间并不多,有太多的事情要做,可时不我待。
轿车风驰电掣地穿过飘渺茫茫的雾气,一弯明月躲藏在乌云下,羞涩地与奔驰的法拉利并驾齐驱。
闻于斯凝视着前方,心情沉郁,就在前一个小时,他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。
对方是美国怀俄明州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律师,要求闻于斯接到电话后马上到上海虹桥机场接他。
他知道,符载音出事了!
前方的雾更浓了,能见度不过百米,路中车辆稀少。
突然,从车旁的反光镜里,闻于斯看见一对耀眼的车灯正从后方迅速逼近。
这使得他感到惊讶,不是因为它接近的速度,而是因为,这是今夜能够超过他的第一辆车。
那辆车追上了,并开始从后边超车时,却突然减速与他并行。
在车灯的照耀下,闻于斯看清了那是一辆奔驰车。
与此同时,他也看到了一支铅灰色的钢制管状物伸出它的后窗,他本能地俯下身来。
紧接着,闻于斯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爆裂声,他周围的玻璃碎裂成网状。又一阵的枪弹从侧面射入了车内,把坐椅前的一樽弥勒佛打得粉碎。
闻于斯把油门一踩到底,不到三秒钟,他换上三档,以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向前飞驶。
他抽空向后望了一下,那辆奔驰车正在逐渐接近,他挂上四档,继续加速。
法拉利驶入一片迷雾中,而左边,那辆奔驰车的车灯几乎已经与法拉利并行着,在右前方,闻于斯看清了立交弯道的入口。
闻于斯从车的左后窗望去,看见一支闪闪发光的枪管正抬起来,瞄准着他。
与此同时,闻于斯怒吼一声,用力扳住手闸,煞住后轮,同时向右猛打方向盘,并踩下离合器踏板。
法拉利猛地向右偏转,这时,一阵机枪子弹射穿了它的左前档板,击碎了左前灯。法拉利急剧滑向右方,打着转,轮胎发出尖利的磨擦声,发动机因变入二档而嗡嗡嘶鸣。
最后,它猛然刹住,车头正对着它倾刻前驶来的方向。
闻于斯转身向路上望去,那辆奔驰车已消失在茫茫的夜雾之中。
闻于斯打开车门,法拉利已是满身疮疤,遍体弹孔,他俯视桥下公路上的点点车灯,静静地站了一会,以缓解刚才下腹处紧张的痉挛。
“我是芭芭拉的律师,也是她的朋友。”夏克长得很英俊,大约四十多岁,此刻他的眉宇间隐藏着一丝深深的哀伤。“对于芭芭拉的死我感到很难过,也请你节哀。”
闻于斯沉郁地凝视着他,缓缓地点点头,语言在这时显得多余,尽管他对符载音因车祸而死的结论是不屑一顾。
此时他们是坐在位于上海虹桥迎宾馆的一套豪华包间里,室内充溢着一种沉痛的气氛。
“芭芭拉在遗书里把她生前的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你。这是她寄在我那儿的一个盒子,她曾经吩咐我,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中。”夏克从他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小匣子,铜色鎏金,典型的中国古代样式。
闻于斯在一些文件上签了名,整个过程中他极少言语,只是淡淡的几句话就让夏克惊讶不已,因为闻于斯那口流利的美式英语。
过后,夏克热情地说道:“期待着你尽快来美国处理一些善后事宜。”他对闻于斯颇有好感,尽管他对中国人素来存有偏见,但无疑,符载音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例外。
“我会去的。祝你一路顺风,也谢谢你给芭芭拉所做的一切。”闻于斯站起身来,打开窗户,凛冽的寒风一下子刮了进来,他喜欢这种彻骨的寒冷。
冬天,这是属于我的季节!
他的心底升腾起一股熊熊的火焰。
“闻,我走了。”
我是多么的不希望你能够有机会看到这封信,相信它会永远尘封在怀俄明州的巴斯蒂安律师事务所的铁橱里。
然而令我欣慰的是,你还活着,要么是他们还未发现你,要么是他们没有得手。
不要伤心,亲爱的。我是到天国里去见你的妈妈了,在那里,我将告诉她,她的儿子长大了,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
我跟你的妈妈是同一期训练营的,隶属于朱镇将军的直接领导,在云南的一个山谷里我们接受了严格的“魔鬼式”训练,要是没有你妈妈如大姐般的关怀和照顾,我是支撑不下去的。
过了不久,朱镇将军安排我去了美国。那时,大陆正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,我的父亲因为成份不好,被打成“现行反革命”,枪毙了。果然不出将军所料,美国情报机构找到了我,要我加入他们的组织,也就是说,从那时起,我就成了一个双料间谍。
但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,朱镇将军也靠边站了,最后被迫害致死。这也导致了我的真实身份将永远不见天日,我与祖国也失去了联系。
直到你从军团回来,我安排你执行了一些任务,当然其中也有私活,我一直盼望着我们能够多点积蓄,毕竟这种生涯不能长久。
CII也一直在找一个外号“鼹鼠”的间谍,当然,他们也怀疑过我,只是我足不出户,而要在各大洲奔波完成那些任务,似乎不是一个女流之辈能做的,他们才排除了我。
……
不要为我复仇,因为,一个间谍的命运就是应该这样的,就像士兵应该死在战场上一样。
好好的活着,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安慰,相信你妈妈也是这样认为的。
我在上海招商银行租了一个保管箱,钥匙在清流老家的神龛后面,密码你知道的,那里有你妈妈的遗物。
…………
永别了,我至爱的闻。再也不能陪你在阿尔卑斯山滑雪了,再也不能和你一起欣赏苏黎世湖旖旎的风光了。
我的心好痛。……
我的心好痛。在闻于斯泪眼模糊的视线里,那些字渐渐隐去,这封信原是用药水写成的,当他用药水把它显现出来后,也就只能存在一次,就像人的生命,在人生的长河中也如昙花一现。
信从闻于斯手中滑落到地上,他抬起头来往远处望去,苍茫的夜色中有孤星闪烁。
寒风冷飕飕的吹,闻于斯却不感觉到冷。
他孤零零地站在浩渺的夜空下,眺望空旷的原野,满脸都是泪水。
多少年了,大概二十年了吧,他就不曾落过眼泪,然而,今夜,他要大哭一场,如果这能稍稍减却心中痛如刀绞般的哀伤的话。
但是,他不能。
死了。符载音死了。
他一下子把脸埋在手里大声呻吟起来。他是多么渴望能见到她呵,他是多么渴望再能领略她的百般温柔和千种风情,她的一举一动,一颦一笑,都是那样的动人。
他抬起手,望着自己修长的十指,她说她希望在生前能够再一次聆听他的钢琴演奏,可这已然成为一种奢望。
在凛冽的寒风中,闻于斯追忆着他失去的最爱,过往种种历历在目。
他的心在流血。
当毛杰打发走内线时,已是将近子夜了,江城的夜风凛冽得彻骨生寒,他紧紧风衣的领子,走出布衣巷的家门。
拐过巷口的榆树向左,就是江城著名的“贫民区”汉家街,现在这里已被列入新城区改建规划,拟引外资注入,开发成商业区。
此时万籁俱寂,悄无人声,毛杰依稀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脚下发出的“嘎吱嘎吱”的脚步声。
应该是在这边,他想,俯身伏在一垛废弃的木头堆后,静静地等待着。
过了将近一个小时,街头传来了稳健的脚步声,一个魁梧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毛杰的视线中,只是这人戴着帽子,脸被毛巾重重围着,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闪亮,仿佛能够看透这黯淡的夜色一般。
毛杰屏住呼吸,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危险的杀手,出手奇快,狠辣异常,这从那些死者的伤口可以看出来。
那人走到木头堆前时停了下来,只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,身子一动也不动,似乎在想些什么,也好似在聆听着什么。
毛杰猛然现出身来,一把手枪对着那人的面门,但令他感到惊奇的是,与此同时,也有一根乌黑的枪管对着自己,那人好象知道有人在此埋伏一样。
空气显得凝重,几只夜鸟从榆树梢头突然惊起,飞向深邃的夜空,但这两人眼睛眨也不眨,因为只要谁稍一走神,谁就要先去见上帝。
“这不符合你的风格,你的刀呢?”毛杰打破沉闷,他有的是时间,而那人却等不起。
那人身形不动,但原本如临大敌的冷酷眼神却异乎寻常的渐渐暖和,抬着手枪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,淡淡的道:“小毛子,你的刀呢?”
只这轻轻淡淡的一句话,听在毛杰耳中,不啻于霹雳般震撼着他原来沉静的心灵,这般熟悉的声音,仿佛遥远,却又近在眼前。
多少年来,多少的日日夜夜,他总从梦中惊醒,耳旁萦绕着那人冷静沉着的声音,“小毛子,我先去了,你要多保重。”
他的手臂忽然之间显得异常的沉重,举枪的手累了,颓然垂下。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沙哑如此,“哥,哥……你还活着……”
他哽咽着,心头其实是狂喜的,因为自己的大哥还活着!这就足够了!
“哥,我和弟兄们踏遍了南疆的土地,我们发誓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,可我们找不到……找不到呀,哥……”倾刻间,他泪雨纷飞。
“别哭。你知道哥最见不得人哭。”那人温柔地摸着毛杰浓密乌黑的头发,那会儿,他可还是光头。“你长大了,哥很高兴。”
“哥,你为什么要干那种事?你不是那样的人呀。”毛杰紧紧地抓住了那人的胳膊,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哀伤。
那人沉默良久,慢慢地走向前去,停下,“小毛子,想看看哥的脸吗?”说罢,他轻轻地揭开了蒙面的毛巾,露出一张脸,准确地说这不是脸,因为它没有肉。
深夜中的那张狰狞的脸上光兀兀的,鼻子被掀去一半,只有一双眸子透亮透亮的,才使得它有了一些生气。
毛杰惊呆了!
他痛惜地望着这张脸,那曾是多么坚强刚毅的一张脸,棱角分明,极富男子汉气息,是全团公认的美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