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还要我教你们吗?」吕温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,一字字道,「把这家伙拿下,杀无赦!」
四条大汉齐声答应,手臂振处,四根长矛分别从上下左右刺了出去,势道极是威猛!
年轻人脚步一滑,向后飘退了数尺,叫道:「喂,怎么说打就打,停手啊!」
大汉们恍若未闻,长矛挟着呼呼风声奋力刺出,每一招都捅向胸腹要害,配合的相当默契,显然经历过朝夕不断的苦练。
年轻人转头望向吕温侯,咧着嘴道:「侯爷若不欢迎我,在下可以马上离开此间,何必动粗呢?」
这句话说完,他已经展动灵活的身法,一连避开了二十八招!四根凌厉无匹的长矛,竟然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。
吕温侯冷哼道:「天堂有路你不去,地狱无门却闯进来!今晚你休想有命离开此间!」
他的双目闪动着杀机,下决心要将这不明身份的怪客除去!和桃花夫人的奸情既然已落入此人眼中,为了慎重起见就只有灭口,才能保证消息绝不会外泄!
年轻人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,双眉上扬,沉声道:「侯爷真的非要杀我灭口?难道一条人命在你眼中,竟然是如此不值一哂吗?」
吕温侯狞笑道:「只要能保守住秘密,莫说是一条人命,就算是成百上千条,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杀鸡屠狗!」
说话之间年轻人又拆了数十招,卧房里可以挪动的空间毕竟太小,四铁卫很快就已完全发动了攻势!雪亮的矛影不住晃动,已经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而这年轻人眼看就将落到了网中。
吕温侯笑的更加恶毒,手掌陡然向下一挥,厉喝道:「杀!」
喝声未歇,四铁卫身形齐晃,已然分别占住卧房的四角,将那年轻人包围在核心。四根长矛犹如毒龙出洞般交剪而下,闪电般从前后左右同时刺到!
这一招又纯熟又毒辣,而且下手丝毫不留余地,封死了所有可以闪避的退路,竟是要将对方活生生的钉死在矛下!
桃花夫人不禁露出惶然之色,失声惊呼道:「小心……」
话犹未了,只听「当」的一声巨响,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人耳鼓发麻。也不知怎么回事,四根长矛的矛尖竟然撞击在一起,全都被这年轻人的双手牢牢的握住了。
四铁卫的八条手臂都撞麻了,个个胀的脸红脖子粗,奋起生平之力企图抽回长矛,可是就如蜻蜓撼石柱一样,哪里能动的了分毫?
吕温侯耸然动容,重新打量着这衣衫破烂的年轻人,厉声道:「阁下究竟是谁?」
年轻人笑了笑,脸上带着种懒散而又讥刺的表情,淡淡道:「不管在下是什么人,侯爷如此滥杀无辜,不嫌太过心狠手辣了吗?」
吕温侯恶狠狠的道:「本候偏偏就爱滥杀无辜,你又能拿我怎样?」
「我并不能拿你怎样,难道还敢杀了侯爷不成?」年轻人的声音还是很平静,话锋却突然一转,正色道,「我最多也不过在你的脑袋上打几拳,屁股上踢几脚而已,然后罚你在屋外吹上半宿的西北风!」
吕温侯气的浑身发抖,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。年轻人却在好整以暇的微笑,彬彬有礼的道:「当然,我还会顺便替侯爷睡了这位美丽的夫人。请相信,在下的演出一定比你称职的多,也精彩的多!」
这一下不但吕温侯暴怒的双目尽赤,连桃花夫人的俏脸也火一般的热了起来,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,也不知是羞红的,还是被气红的。
「呀呀——」四铁卫对视一眼,突然发出吼声,不约而同的抛下掌中的长矛,从四个方向飞身撞向年轻人。他们虽然知道绝不是对手,但是对主人的忠义却使他们宁死也不会认输,再怎么样都要拼命一搏!
年轻人纵声长笑,反手将长矛统统掷了出去。每一根长矛的尾端都恰好击中一条大汉的肋下,不偏不倚的封住了他们的穴道,竟是精确的不差毫厘。四铁卫纷纷摔倒,全都在同一刹那晕了过去!
吕温侯脸上变色,双腕疾翻,从床边抽出了一对精铁打造的短戟,纵身一个箭步跃了上去,势如惊雷般袭向年轻人的面门。
他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,掌中的这对镔铁戟上已下过了数十年的苦功,打败过不知多少成名的好汉,为他赢得了赫赫威名。
很多人甚至恭维说,古往今来用铁戟的英雄人物中,只有三国时期的温侯吕布才能和他比拟。
恰好他也世袭了一个侯爷的爵位,于是江湖朋友都不再称呼他本来的名字,干脆就叫他「吕温侯」了。
可是眼下,这个本来应该纵横无敌的温候大人,显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。
他已经出尽法宝,连压箱底的本事都端出来了,却始终无法取胜。
不论他的双戟舞的多快捷,招数用的多巧妙,对方只凭一双空手,就轻轻松松的把所有的攻势都化解于无形。
灯光闪动下,只见这年轻人满不在乎的微笑着,双手随意的挥洒,时而出拳,时而挥掌,时而弹指,时而点穴。好像天下各门各派的绝技中,只要是高明一点的手上功夫,他都能驾轻就熟的运用。
但是细细看去,年轻人所施展的又不完全像是那些秘而不传的绝学,倒更像是他自己随机应变,临场发挥出来的高招。
普天之下,有谁的手上功夫如此厉害,能达到这样神出鬼没的地步?
吕温侯蓦地想起一个人来,掌心里立刻沁出了冷汗,几乎捏不住铁戟,惊呼道:「你……你莫非是……」
这句话还没说完,他突然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,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转了半个圈子,屁股上被狠狠的踢了一脚,同时脑门上也挨了两拳,力道不轻不重!
深沉的睡意突然涌了上来,吕温侯眼前发黑,身子像一滩烂泥般跌了下去,软绵绵的趴在地板上睡着了……
年轻人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,转头面对着躺在床上的桃花夫人,客气的道:「抱歉抱歉,在下迫不得已打倒了这位侯爷,还望夫人莫要见怪。」
「啪啪啪——」出乎意料的,桃花夫人不但半点也不生气,反而鼓起掌来,似笑非笑的道:「好啊!盛名之下,必无虚士!任东杰果然不愧是人中俊杰……」
年轻人怔了怔,吃惊的道:「怎么?祢认得我?」
桃花夫人脸有得色,嫣然道:「就算是不认得你的面容,难道还认不出你这双手吗?江湖传言,任公子有一双世上最灵活、最可怕的手,果然不是夸大其辞呢,我今晚总算亲眼见到了!」
年轻人仰天大笑,震得窗户嘎吱嘎吱直响,笑着道:「夫人的眼光很准啊,只凭三招两式就识破了在下的身份,想来也必定是身负技艺的练家子了,佩服佩服!」
桃花夫人冲着他飞了个媚眼,嗲着嗓音道:「啊呦,任公子取笑人家了。在你面前,哪个女人敢卖弄功夫呢?到最后还不是都得乖乖的向你服输?」
这句话已经带有明显的挑逗意味,而她脸上那种风情万种的动人神态,更是充满了说不出的荡意,足以令任何男人心跳加快,但是任东杰却偏偏视而不见。
他迈开大步,在卧房里走来走去,一双眼睛东张西望,仿佛对什么都很有兴趣,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,可自始至终就是正眼也不扫向床上的美人。
桃花夫人十分惊奇,心头涌起了莫名的失落感,忍不住嗔道:「喂,你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窜来窜去,到底想干什么……」
任东杰仿佛没有听见,用力的嗅了嗅鼻子,突然精神大振的道:「啊,原来是放在这里!」
他快步奔到南面的墙角,拉开了其中一个古色古香的橱子,从里面拿出了两壶散发着淡淡醇香的竹叶青,开心的发出了一声欢呼。
再向柜子里仔细望去,除了竹叶青之外,居然还摆着一碟碟下酒的熟食。
这些酒菜本是桃花夫人精心准备给吕温侯的。他有一个自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,就是行完房事后一定要饱餐一顿,说是可以马上补充消耗过度的体力。想不到现在却白白便宜了外人。
任东杰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,兴高采烈的把酒食全都移到了卧室的案几上,再搬了把椅子坐下,屁股还没落稳,就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喝起来。
桃花夫人又好气又好笑,双眉微微蹙起,直视着他娇声道:「只听说任东杰是有名的色鬼,什么时候变成贪吃的饿鬼了?阁下莫非是冒名顶替之人?」
任东杰一手撕着火腿,一手斟着美酒,嘴里咀嚼着肉骨头,口齿不清的道:「饱暖才能……思淫欲嘛,祢若像我……这样,被人逼着过了十多天……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,保管什么事都会……先放在一边……」
桃花夫人横了他一眼,大嗔道:「你撒谎!你若真是任东杰,世上有谁能逼的了你呢?有本事杀你的人或许还有几个,可是能逼你的恐怕一个也没有哩!」
任东杰长长的叹了口气,苦笑道:「一言难尽,说起来可真是……一言难尽啊……」 能把任东杰逼得落荒而逃的人,当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。
这个人的武功自然相当高明,一手学自峨嵋派的剑法,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:这个人的名声也相当响亮,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,没有听说过的只怕不多。
可是这个人却一点也不让人害怕,不但不让人害怕,相反还非常的讨人喜欢!
事实上,喜欢这个人的武林人物,排起队来甚至可以站满一个军营。
在江湖上,提起这个人的名字——「玉女剑仙」柳如枫,又有几个年少多金、英俊潇洒的侠少,能不为之心动爱慕呢?
任东杰是在半年前认识柳如枫的。当时她正坐在西湖湖畔赏月、小酌。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月光,轻风吹来,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。
月色虽然美丽,却掩不住她明艳清秀的玉容。美酒虽然清香,却香不过她身上散发出的少女气息。
酒不醉人人自醉,色不迷人人自迷。
任东杰很快就醉了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在半醉半醒之间,他说了些什么,又做了些什么,只迷迷糊糊的感觉到,那股好闻的香气一直缭绕在鼻端间。
到了第二天早上,任东杰一睁开眼睛就发现,他和柳如枫正睡在一张床上大被同眠,两个人都赤裸裸的一丝不挂。
看到他醒过来了,柳如枫冲着他嫣然一笑,然后甜甜的告诉他,她已经是他的人了。因为昨天晚上,她已经把少女最宝贵的贞节交给了他。
然后柳如枫就很认真的问他,打算什么时候跟她回去成亲?
这下子可把任东杰吓的魂不附体,连衣服都来不及穿,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。他这辈子什么古怪的念头都起过,就是没有想过要「成亲」。
于是任东杰就跑,而柳如枫就在后面穷追。好不容易他才甩脱了她,躲到了金陵城里,原以为可以享受几天舒心的日子,谁知却被神凤帮总坛的一起血案给卷了进去。
等到任东杰处理完血案和变故,正准备进一步追查害死凌夫人的幕后元凶时,柳如枫却又找了上来,而且预先埋伏在城外,打算等他出城时捉他个措手不及。
要不是老友祁楠志泄漏出消息,任东杰差点就要落入「魔爪」。他只好暂时抛弃了缉凶的念头,从一个追捕者沦落成了被追的猎物,狼狈万状的重新踏上逃跑的路线。
这一次任东杰骑上健马,连续策骑了几昼夜,跟着又藏到深山老林里躲了十多天,直到他确信柳如枫再也找不到自己了,才算放下了心事。
只不过,他虽然再次成功的甩掉了麻烦,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——在那荒无人烟的山岭里,居然连兔子都找不到一只,他只好每天都采摘野果充饥,一张嘴都快淡出了鸟来。
所以这天晚上下山后,任东杰才会就近潜进了「潇湘别院」,想要填饱自己饿得咕咕叫的肚子,没想到食物尚未入口,却先看了半场激情的春宫戏,跟着又被迫动手打了一架。
好在这场架很快就结束了,现在他总算可坐下来,全心全意的享用这顿告别已久的美食了。
可惜的是,如果有桃花夫人这样的女人躺在身边的床上,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情,恐怕都很难安下心来。
「你真的就是任东杰?」她已经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,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,「真的就是那个为了美色可以拼命,自诩江湖最风流的逐花浪子?」
任东杰笑了,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,带着点讽刺和自嘲:「像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,难道还有人会冒充吗?」
桃花夫人「嗯」了一声,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皙的玉臂,懒懒的支住香腮。
她的半边娇躯略侧着,全身的曲线起伏有致,看上去相当的诱人遐思。
灯影在暧昧的晃动,她的眼波也在渐渐朦胧,悄声道:「你……你刚才对吕温侯说的,到底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你的真心话?」
任东杰啃着凤爪,随口道:「我说了什么?」
「你好讨厌哪……还装疯卖傻!」桃花夫人双颊泛起红意,佯怒的扭动着娇躯。被单抖的更加开了,一双丰满雪白的大腿几乎全都露了出来,十根涂满了蔻丹的足趾夸张的翘着,姿势极其的放浪形骸。
这情景要多香艳就有多香艳,但任东杰却像是瞎了一样,茫然道:「我和他说了那么多句话,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句呢?」
桃花夫人轻啐了一口,红着脸腻声道:「坏蛋,非要人家亲口复述给你听……唔,你自己说过的,要代替侯爷演出……而且保证演的更精彩、更称职……」
她的声音又娇媚,又动听,语气里更是满含着暧昧的暗示,可是任东杰的反应却很冷淡,心不在焉的道:「哦?我保证过吗?」
「你别想赖!」桃花夫人吃吃的笑着,风骚入骨的道,「你把我的男人打晕了,我要你赔……」
她突然拥着被子跳下床,白的耀眼的四肢尽皆裸露,踮起足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。她走路的姿势也充满诱惑,腰肢轻轻的款摆着,就像是在风中飘舞的桃花。
任东杰恍若未见,只顾低头吃着盘中的食物。但桃花夫人却不肯罢休,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,两只纤嫩的玉臂大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,撒娇似的道:「喂,你干嘛不理我?听到了没有,今晚我要你赔……」
任东杰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直勾勾的盯着她道:「行啊,但不知是怎么个赔法呢?」
桃花夫人笑的更媚,仰起俏脸贴近他的面颊,水蒙蒙的娇眸春意荡漾,两片柔软的玉唇微启,吹气如兰的道:「就是……就是这样赔!」
陡然间,一柄寒芒闪烁的短刀忽地从被子里滑出,闪电般刺向任东杰的脖颈。
与此同时,桃花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,取而代之是一股狠辣的表情,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!
刀光闪动,映照着她的双眼,美眸中满是冷酷之意。她这一刀竟然比吕温侯的功夫还要高明的多,熟练的就像是在杀鸡!事实上,她也正是把任东杰当成了挨宰的小鸡,等待着他的热血染红自己的刀锋……
只可惜任东杰并不是鸡,哪一种鸡都没有他那样灵活的身手、那样高度的警惕之心!
刀光才刚刚亮起,他的左手就已伸出,指尖在桃花夫人的脉门上轻轻一划,这柄刀忽然之间就到了他的手中——他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招!
桃花夫人玉容失色,翻身急欲后退,谁知身形还未掠起,就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,重新跌入了任东杰的怀抱中。
更糟糕的是,这两下动作太过剧烈,原本裹在娇躯上的被单竟然散了开来,于是她霎时变成了赤条条一丝不挂!高耸而赤裸的双峰,也不由自主的撞上了对方宽厚的胸膛!
冷风吹来,桃花夫人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,柔软的胴体也已因恐惧而僵直!
「你……你知道我要偷袭你?」她颤抖着嗓音道,「你一直在暗中提防我,对不对?难道……你一开始就怀疑我了?」
「不错。」任东杰淡淡道,「身为女子,祢应该更害怕奸情传开、身败名裂才是!可是吕温侯尚且为了杀我灭口苦苦拼命,祢反倒表现的半点也不在乎,好像跟自己完全没关系,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?」
他笑了笑,接着又道:「何况祢的眼力武功,明明犹在吕温侯之上,却假意装出风骚放浪的样子勾引我。这种使用天赋本钱行刺的美人计,在下如果还会上当,早就死过几十回了!」
桃花夫人瞪着他,恨恨的道:「你怎么看的出我是假装勾引你?我刚才的戏演的不好吗?」
任东杰悠然道:「是不是假装我倒看不出来,我只知道,一个有严重洁癖的女人,是不会向我这样浑身脏兮兮的臭男人投怀送抱的。她就算真的想诱我上床,起码也应该先叫我去洗个澡才对。」
桃花夫人后悔不迭,懊恼的道:「是我太过轻视你了,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的好色之徒,应该都是没有脑子的自大狂。」
这句话还未说完,她忽然曲起双肘,猛地撞向任东杰的小腹!这一击出其不意,势道威猛的不似女子发出的,企图一击成功!
不料手肘撞在对方的肚子上,竟像是陷入了一堆棉花般毫不受力。桃花夫人心头大骇,百忙中收不住来势,一个俯身跌下,恰好背面朝天的摔在任东杰的腿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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